已经晚了。
女侍尚未来得及冲到陆恒跟前，酒瓶已经恢复原状了。
随之而来的，是全场宾客的恢复。
诺兰德恢复自由之后，第一个冲到了陆恒身前，持剑护住他。雪莉赶忙过来，扶住失去意识的陆恒。贵族青年和娇小女孩也都纷纷拔剑出鞘围住女侍。
“阁下的确是白金段位，但现在你还有信心同时面对十个以上的黄金段位吗？”贵族青年沉声道：“如果还坚持的话，想来是做好了必死的觉悟了。”
“……是我大意了。”女侍扶住额头：“那种魔眼，正常一天用两次就是极限了。没想到他敢用第三次。”
她一个后空翻翻到窗台上：“这一次，是我输了。不过，那小子可不见得能活下来。”
“后会有期。”女侍的身影消失在窗台上。
“别追！”贵族青年厉声道：“先救人！然后让剑圣哈雷斯出击！严查出入城的人员！就算掘地三尺，也要把黑蛇的根给我挖出来！”
诺兰德探了一下陆恒气若游丝的气息，道：“医疗术士！让医疗术士过来！”
“我就是。”娇小女孩赶忙过来。她先简单地放了个大疗愈术稳定情况，然后握起诺兰德的手腕，用魔力探查起他的伤势。
“他怎么样？”抱着他的雪莉紧张道。
“……还活着。”娇小女孩的语气有点微妙：“……但是生命正在衰竭。”
“怎么回事？”诺兰德追问。
“应该是使用某种秘术造成的生命力流失。他的身体，撑不住了。”
——那种魔眼，正常一天用两次就是极限了。没想到他敢用第三次。
“能救吗？”雪莉问道。
“……能。”娇小女孩点点头：“只是需要有人提供生命力。”
“提供的人会怎么样？”
“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变得比较虚弱，有可能影响体质。”
“我来。”诺兰德的声音。
“让我来。”贵族青年的声音。
“请让我来。”雪莉的声音。
——哟，看来是不用我出场了。那就祝宿主好运吧。
萨莉轻轻吻了一下陆恒的额头，道：“别死啊，我的宿主。我们还没一起，将胜利握在手中呢。”
“这是我兄弟。”诺兰德笑道：“虽然不是美少女，但是【死生义，在心头】。”
“我们都欠他一条命。”贵族青年道：“别说一个月，就是要卧床一年，也没什么好犹豫的。”
“我……”雪莉支吾了一会，总算想出个理由：“我还欠他一个要求。也欠他一条命。”
“争什么争！有什么好争的！”娇小女孩以跟自己身形不相称的气势道：“等你们争完人都死了！一起来！生命力越多越好！”
娇小女孩以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气势使唤起三人，连贵族青年这样明显具有领袖气质的人都被她牵着鼻子走。
三人围着陆恒盘腿而坐，少女在陆恒身上画了一个简单的魔法阵，古老的符文连接到三人身上。
“秘银短剑。”身旁的仆人立即递上来三把匕首长度的短剑。
少女接过短剑，分别递给贵族青年和雪莉。
“我不用吗？”诺兰德有点疑惑。
“用你那把金色短剑，效果更好。”少女简单而直接：“割破掌心，摁在你们身前的符文上，生命力就会被自动引渡过去。会有点不舒服，忍耐一下。”
雪莉看着眼前的陆恒，毫不犹豫地割开自己的掌心，摁在符文上。
——输了就输了。有比赛就会有胜负，如果赢了才是有价值的话，那这世界上岂不是只有最强最优秀的人才有价值？
她开始，有点认同陆恒的话了。
陆恒说的总是跟她身边的人不一样。她身边的人一直都在跟她说，雪莉，你要变得更强，更优秀，一直赢下去，否则就会被淘汰。
所以她总是努力往上爬。即使听到陆恒那样的反论，也只是觉得天真幼稚。
但其实不是。陆恒是明白的。远比她要明白胜利和优秀的重要性。否则，刚刚就不会那么拼死战斗了。
陆恒很清楚，自己如果输了，全场的人都会有危险。所以才全力战斗，即使他不喜欢。
在这种极端不利又压力巨大的条件下，陆恒面对高自己起码两个段位的白金对手，依然表现得十分出色。这是经过无数修罗场千锤百炼出来的，绝非一个整天吊儿郎当的傻子可以做到。
陆恒的觉悟，远远比她要高得多。
但即使如此，陆恒还是否定她的观点。
——你真有意思。有空我也想听听你怎么反驳我。”
——胜利和优秀自然有他们的价值。但是，在这之外，还有别的有价值的东西。
陆恒想告诉她的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。
——我并不认为【慕强】和【喜欢】是一回事。可能人会比较容易对强者产生好感，但那不一定是喜欢。
只是，雪莉活了十几年形成的价值观，很难在一朝一夕之间改变。
她始终记得，父亲看向姐姐时骄傲的眼神。
最初的雪莉，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贵族子弟。
在她才华横溢的姐姐面前，卑微进了尘埃里。在她眼里，大家都喜欢姐姐。因为姐姐优秀，强大，每次都能取得胜利。
姐姐自习武以来鲜有败绩，一直都是父亲的骄傲。而她，无论怎么努力，都追不上姐姐。
当她把成绩单递给父亲时，当她学会新的绝技时，父亲不过是点点头：“嗯。还行，多向你姐姐看齐。”
优秀的人会让人喜欢。
拥有胜利的人能够被人认可。
这是雪莉一直以来被灌输的信条。她一直这么坚信着，所以可以努力下去。自己没有让父亲满意，是因为自己不够优秀。
自己之所以没有得到足够的喜欢，是因为自己赢得不够多。
只要自己足够优秀，赢得足够多，就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。
如此简单的事情，雪莉一直都坚信着。只要这样相信着，她就能够一直努力下去。并非天才的自己，如果连努力的动力都没有了的话，只会更加糟糕而已。
直到陆恒跟她说，不是这样的。
或者说，直到陆恒向她证明，不是这样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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